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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腰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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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腰帶

◎一只手還緊緊攫著長公子的腰帶◎

楚萸乖巧落座,小心翼翼撫平衣裙褶皺,一雙眼睛略顯不安地輕眨,兩側面頰上,微微泛起桃花的顏色。

剛剛自己在外面,是不是叫得太大聲了?

也不知道頭發還亂不亂?早知道車裏是長公子,她何必跟那個瘦竹竿扭打呢,白白出了洋相。

腦海裏閃過齊國公主端莊大方的姿容,她肯定不會這樣失態。

即便後面有千軍萬馬追趕,她想必也穩如泰山,有條不紊地跑路,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從發髻中散落。

當然,她並不希望她被追趕,安安穩穩就是福,在這亂世裏,女人都是不容易的。

車廂有些狹小,她必須坐得板板正正,後背緊貼廂板,才能避免在馬車顛簸的時候,與端坐在對面的扶蘇發生膝蓋磕碰。

扶蘇被她謹小慎微的可愛樣子逗得彎起唇角,手指在窗框上輕輕叩了兩下,坐在外面的長生得到命令,立刻揮起馬鞭,車子緩緩駛動。

他讓長生從早到晚跟蹤了三天,基本上摸清了她的作息規律,知道她習慣在午後散步兩到三刻鐘,然後再回去午睡。

與酒肆老板糾纏用了一刻鐘,也就是說,他還可以心安理得占用她兩刻鐘的時間。

見馬車忽然駛動,楚萸吃了一驚,小麻雀那樣慌亂地撲騰了一下翅膀。

她一直以為是坐在車裏簡單交談幾句的。

“不必擔心,就在附近轉轉,總在一個地方停著,容易堵塞交通。”看出了她的慌張,扶蘇揚唇解釋道,“我不會突然把你拉到什麽地方的,你放心。”

與楚萸的緊繃相比,他顯得游刃有餘,身體後仰,雙腿微分,儼然一副坐在自家長案後的放松模樣。

楚萸偷偷朝窗縫外瞥了一眼,路上行人寥寥,就算他們橫在道上,大概也不會堵塞交通……

她收回視線,卻不知該把目光落在哪裏,最後只好垂下眼皮,盯住自己交疊在膝蓋上的兩只白生生的小手看。

她能感覺到他正在安靜地註視著自己,他好像很喜歡這樣靜靜地用視線將她籠罩,眼神裏帶著一股他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的執著勁兒。

楚萸把眼皮垂得越發沈重,長睫輕顫,原本平展的手指逐漸兩兩勾纏,長袍下的兩只腳尖也不安地抵在了一起。

不知怎麽的,一面對扶蘇,她就莫名心跳加快,心緒淩亂,腦子裏似有一團漿糊在不斷翻滾,搞得她昏昏脹脹的,一不小心就容易大腦宕機。

她將之歸因於“名人效應”。

見到渭陽君,她都沒這樣緊張,因為她以前不知道渭陽君是何人,他在歷史上並不廣為人知,而扶蘇,名氣十足,還是那位始皇大人的長子,光是名聲就自帶氣場,她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,才在第一次見面時,就顯露出惶惶不安。

當然,也有扶蘇本人的緣故。

他在那個初遇的雨夜,毫無遮掩地展露出腹黑狡猾的一面,讓楚萸默默在心裏將他歸類到不好惹的標簽下。

但那真的就是他的全部嗎?

她忽然很想擡頭,望一望那雙長而烏黑的鳳眸,卻害怕與他的目光近距離相撞,只好老老實實繼續維持乖巧狀態,眼睛都快把手背盯出兩個大洞了。

車輪沈重地碾壓著地面,每碾過一輪,就會產生細小的顛簸。

兩人離得實在太近,近到幾乎呼吸相挨,氣息交融,每次顛簸都會讓不大適應這種交通工具的楚萸,喉嚨深處竄出一聲微小急促的喘息,聽著就跟呻#吟似的。

因為車廂太過狹小,又過於安靜,她有些擔心被扶蘇察覺到,便越發緊張了,將嘴巴抿得緊緊的,只用鼻孔呼氣,不一會兒,就憋出了兩團紅暈。

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,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。

或者說,暧昧。

“長公子,您……有何事要問我呀?”實在無法承受這份安靜,楚萸起了話頭,緩緩擡起眼睛。

她的目光像春水,柔柔看過來的時候,讓人聯想到春花爛漫,綠柳拂墻。

“不是什麽大事。”扶蘇迎著她波光瀲灩的註視,微笑道,“只是想為那日的失禮,向你道個歉。”

楚萸滿頭問號,那日是指哪日?

是馴馬那天嗎?

“我沒能及時制止嬴濯的胡鬧,讓你陷入為難,作為長兄,這是我的失職。”

“哦。”楚萸後知後覺地點了下頭,她其實根本就沒想那麽多,而且他不也把兔子給她了嘛。

至於那個什麽嬴濯,她就當被狗咬了,更不會因為他的無禮而遷怒於扶蘇。

“公子多慮了。”她小心翼翼斟酌著措辭。

“那只兔子,你養起來了?”

“嗯。”說起兔子,楚萸放松了不少,一側梨渦若隱若現,“我給它起了個名字,叫小灰,它特別能吃,才過去沒幾天,就胖了一圈呢。長公子,您養過寵物嗎?”

她一緊張,就容易話多。

扶蘇笑著搖頭:“我小的時候住在宮裏,不允許養動物。”

他沒有說的是,阿母曾偷偷養過一只花貓,每次父王來過夜時,她都得鬼鬼祟祟把小貓交給侍女藏起來,但還是被發現了。

宮規森嚴,不得違抗,但阿母的眼淚令父王更難以違抗,他大手一揮默許了這只小貓的存在,但沒過幾天,小貓就吃了有毒的蘑菇死了。

自那之後,阿母再也不養寵物了。

“哦。”楚萸遺憾地點了點頭,試圖想象扶蘇公子小時候的樣子,以及秦王宮森嚴凜冽的氣氛。

“楚宮裏呢,也有這許多拘束嗎?”扶蘇反客為主,饒有興趣似的問道。

楚萸一時語塞,她哪知道楚宮是什麽樣子,只能含混地撒謊道:“我阿母……不大受重視,我也不怎麽與其他宮人接觸,只知道有人養了鸚鵡。”

欣貴人的鸚鵡瞬間劃過腦際,她於是脫口而出。

扶蘇笑笑,話中有話道:“在深宮裏,鸚鵡大約是最不適合豢養的。”

“許是深宮寂寞,她想尋一個能跟她說話的對象,畢竟父王不會眷顧每一位妃子。”楚萸垂眸辯駁道,腦中塞滿了各種古裝電視劇片段,信手拈來。

扶蘇沒有言語,車內再度陷入沈默。

“剛剛見你進酒肆了,去做什麽?”這次是扶蘇先開的口,聲線磁沈,如秦箏震蕩在空氣中的餘音。

“我試著釀了一些桂花酒,想讓老板幫忙轉售,賺點小錢。”雖然有些難為情,但她還是實話實說了,“結果老板不答應,明明一口氣喝光了我的酒……”

聲音最後顯得委屈巴巴的。

扶蘇忍不住輕笑道:“就這麽想賺錢嗎?”

“當然了。”楚萸終於理直氣壯起來,黑黑的小鹿眼落在他白凈的面孔上,帶著點義憤填膺,“我在秦國一分錢都沒有,只能靠渭陽君施舍,可我也不好意思次次厚著臉皮去,就想著能不能自己也賺點錢貼補家用。”

“所以,你這是在指責我無情無義,取消婚約?”扶蘇似笑非笑道。

楚萸立刻閉緊嘴巴,不吭聲了。

怎麽不是呢?她在心裏默默吐槽,可這種話自然是不能宣之於口的。

何況她的理由也沒那麽充分,若是渣爹把她接走,就什麽破事也沒有了。

當然這都是站在原主的角度考慮的,與她而言,還是秦國好,至少短時間內不會生靈塗炭,家毀國滅。

“長公子有取消婚約的自由,怪就怪羋瑤命運多舛,不受父王喜愛,被棄之如敝履,不得不想辦法自謀生路。”她假意低落,試圖擠出兩滴眼淚,“等到羋瑤攢夠了錢,興許有哪位好心人肯收留,給羋瑤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家,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……”

說得真好,她自己都有點兒感動了。

她抽抽鼻子,感到眼眶微微泛起了潮濕。

偷偷擡眼瞥向扶蘇,發現他也正在打量著她,眼底非但沒有愧疚,反而掠過一道陰翳。

“就這麽急著想嫁人啊?”半晌,他扯了扯嘴角道,語氣莫名生硬,目光從她臉上霍地移開,手指不耐煩般在窗框上輕敲。

還沒等楚萸想好應對的臺詞,馬車突然緊急剎車,車廂劇烈晃動了一下,楚萸感到有一股巨力在她屁股上猛推了一把,讓她直直地往前栽去。

她的頭不偏不倚撞上了扶蘇的胸口,接著又是一波晃動,她本就向前傾斜著的身體一個重心不穩,竟沿著他肌肉緊實的上半身下滑,最後以一個不大雅觀的姿勢,趴伏在他的膝蓋上。

楚萸的腦袋登時紅成了西紅柿,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,為了穩住身體,她下意識抓了根貌似很結實的條狀物,等到身體跌落在地,不再東搖西晃時,她驚悚地發現,那竟然是長公子的腰帶。

她現在不僅下巴搭在人家的大腿上,一只手還緊緊扯著人家的腰帶……

楚萸整個呈呆愕狀,大腦是一丁點兒也不肯轉動了,她都能聽見齒輪拒絕咬合的哢哢聲。

車子終於停住,長生愧疚地撩開車簾,探頭進來,剛準備開口解釋說有幾騎士兵橫沖直撞,就看見了狹窄的車廂裏,楚國公主嬌弱地癱軟在長公子膝下,烏黑的鬢發淩亂松散,小巧的下巴微仰,一只手還緊緊攫著長公子的腰帶,腰帶上的搭扣已然松開——

長生連忙捂住眼睛,紅著臉扭頭而出,並十分貼心地將門簾仔細掩好。

他驚魂未定地坐直身體,嘴角和眉梢同時爬上一抹喜悅。

太好了,長公子終於也有開竅這一天了——

他對著燦爛的太陽露出了更加燦爛的微笑,打算回去就托人在入宮的時候,跟林嬤嬤說一聲,省得她整日擔驚受怕,疑心長公子對女人不感興趣……

只是那楚國公主本是被退婚的,自然無法再明媒正娶,不過留著當個小妾應該不成問題,也不至於辜負王後的死。

畢竟小妾,基本上連人都算不得,大名鼎鼎的平原君,不就因為一個農民的誣告,便斬下了愛妾的頭顱麽。

一個孤苦無依的他國公主,若是能成為長公子的妾,也算是她的福分。

至少以後衣食無憂,不必像浮萍般隨波漂流、無依無靠。

想起方才她踢自己的那一腳,長生憤憤然地悶哼了一聲,心想若是有朝一日她進了府,他可得把這一腳之仇給報回來。

不過,眼下當務之急,是要將馬車四平八穩地駕駛好,萬一再起顛簸,讓那毛毛躁躁的小丫頭傷到公子就不好辦了……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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